【一只叫美狄亚的猫】
随风而誓.银英同人
乱世风云.银英考证
宛如梦幻――cowboy同人
无花果――婆娑罗同人
夏日的白花[修改版]
随风而誓・银英同人

  □ 沧月

   第一节来自费沙的信
                 
   “说起现状――费沙如今正准备全面进行城市的规划和改建,我正在负责建筑部分……美,你能过来吗?……当然,你也可以先过来看看,如果感兴趣的话就留下,否则我也不会强求。
   “我在这里很好!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如果你来的话我可以一一为你介绍――对了,这里的首席执政官莱恩大人非常英俊哪!!!我想起来都忍不住要尖叫……
   “总之,过来吧!11月11日是费沙的国庆日,我应该有7天的假期――快过来吧!!”
   “来或者不来、希望在接信后立刻给我答复,我将在费沙等你的回音。
   “――你的查。
   “费沙历002年10月15日。”
                 
   傍晚。坐在奥丁皇后大道旁的人行道上,她看完了最后一行字。
   小心地折好信笺,展平,夹入随身携带的速写本里,然后继续就着凉开水啃那个吃到一半的三明治。然而,机械性地咀嚼着食物,思维却仍然停留在刚刚看完的信上……
   ――――查欧有多久没和自己联系了?两年?两年半?
   总之,这封忽然寄到自己所寄居旅馆的信,实在是非常出人意料的。老板娘罗娜大妈在把信转交给她的时候,都带着有些怪异的眼光,把收信人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小心地递过来。
   的确,这样印刷精美、字体秀丽的信,一看就是所谓的“上等人”才使用的,根本不应该在这个简陋破旧、住满了流浪打工人员的小旅店里出现。
   而且,寄信人的地址,居然还是至今仍然和帝国处于交战状态中的费沙独立公国。
   查……如今居然在那么远的地方了。
   看样子,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仍然喜欢用手写信这么古老的通讯方式、仍然是那一看见帅哥就条件反射般尖叫的体质……咬着三明治,她不由微微笑起来。――――但是……对于本来的专业,自己都已经是好久没有接触过了吧?
   最近的一次,还是一个多月以前旅馆顶楼的天花板漏水,花了一个小时勾出了一张屋顶排水系统设置的平面图――但是,那个离“设计”这两个字,还是有十万光年计的距离哪……
   所幸的是苛刻的老板娘为此减免了她一个月的房租,这样也总算有一些时间来赚钱应付下一个季度的开支了。不过,这个月内如果再不能凑足500帝国马克预付金的话,恐怕是连那样的地方都住不下去了――

   ★也许是想到了生计的艰辛,也许是吃过晚饭有了力气,她开始支起画架,在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开始寻找下一个主顾――至于去费沙那么遥远的事,还是不去想了吧!
   自己哪有旅费去另一个行星?
   如果真的想让自己过去,查应该随信寄张机票过来才是呢!――她不由又捉狭地笑了起来。
   但是,恐怕查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如今自己会有如此糟糕的经济状况吧?在两个人分别之时,“拉莫尔”还是个非常显赫的姓氏,即使在充斥着贵族和富商子弟的奥丁皇家艺术学院里也相当引人注目。
   然而……战乱改变了一切。
   历史的潮流滚滚而来,把一部分的人抛上了浪尖,也有一部分人跌入了谷底――而她的家族,却不幸属于被覆灭的那一群。
   “**这个东西,尽管拉莫尔小姐你不喜欢,但是它还是能影响世上绝大部分的人的生活――而我,只是不想做一个历史的旁观者而已……”
   “美,相信我的话――最后胜利的必定会是罗严克拉姆元帅那一方!请你务必劝你父亲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被布朗胥百克公爵所拉拢过去。”
   ――――要是当初听从路易的劝告,去阻止父亲加入就利普休塔特反帝联合军好了……她早就应该知道路易斯对于**的敏锐触觉的……
   如果这样,她的父亲:罗杰士。德。拉莫尔伯爵也不会在罗严克拉姆王朝成立后被剥夺爵位和领地、郁郁而终,整个家族的命运,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哎,街头画家的画你也有兴趣啊?快点,音乐会就要开场了呢!”
   忽然间,她身侧传来了一个女郎的声音,回头,看见了两个正驻足在自己作品前的衣冠楚楚的绅士和淑女。
   “不要急,罗莎蒙德――反正接我们的车也还没到……这个人画的不错,看来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对了,画一张画多少钱?”那个黑发的绅士欣赏着那几幅挂在路边树上展示的肖像范图,一边头也不回地问。
   “炭笔速写10马克一张,水彩速写15马克一张――先生,您身边的这位女士那么漂亮,画张画留个念吧!”看着这一对男女的装束,她意识到可能来了好主顾,连忙站起身来笑着回答。
   “哼……就是要画,也不会找这种三流的街头画家……”那个美丽的金发女郎轻蔑地哼了一声,拉了拉身边的男伴,“你看,车来了!快走吧,不然赶不上音乐会了,路易!”
   在她说出最后一个字时,黑发的绅士正拿着其中一张画转过头来:“请问这一张画能不能……”
   忽然间,有礼的微笑在他脸上瞬间冻结――――“美狄娅!”
   低低的惊呼抑制不住地脱口而出,深蓝的眼睛里有极其复杂的神色掠过。
   “哎,快上来啊!”这时,他美丽的金发女伴已经上了那辆豪华的地上车,在车里不耐烦地冲他挥手示意。
   僵硬的表情在年轻男子的脸上维持了大约4、5秒钟,然后,他及时地回头应了一声:“来了!”
   “这是我的通讯地址――回头跟我联络!”迅速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抽出金笔,唰唰地写下一行字,然后撕下便笺纸塞在她手上―――回身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扬了一下手中的画跑回来:“哦,忘了付你钱……记住,要跟我联络!”
                 
   看着那人坐进地上车,车门迅速合上――然而,站在人行道上的红发少女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路易……”许久许久,她才叹息般地喃喃说了一句听不清楚的话。

   ★“怎么磨蹭那么久?这次音乐会可是陪皇太后和内阁大臣一起的,难道你也想迟到不成?”
   车在急驰,然而车中却是平稳而香气馥郁的――黑发的男子自上车以来,就一直看着窗外出神,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旁边未婚妻抱怨的声音。车窗外的景色不停掠过……
   那个名叫“路易”的青年男子,脸上忽然出现了有些抽搐的表情――将近5年没见面了……自从旧帝国历四八八年,内战开始以来,和她就完全失去联系了。
   虽然由于战争的原因,他没有完成皇家艺术学院里建筑设计的学业。然而,对于在学生时代就获得过帝国建筑学最高奖的他来说,能力,并不需要证书、或者文凭来证明。
   然,偏偏他的兴趣却不止于建筑而已……
                 
   “路易是一个天生的**家。”――在听从自己的劝告,用所有财力在内战中支持罗严克拉姆一方获得完胜后,作为大地产商的父亲曾这样得意洋洋地对旁人说……
   的确,对于**,他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和敏锐的直觉。
   由于在内战中正确的选择,使他终于有机会进入那个曾由贵族阶级垄断的圈子。从工部省的一个小文书做起,由于出色的专业能力和**素质,5年来他的仕途始终顺利……
   2年前,他接替被刺杀的席尔瓦贝尔西,出任帝国工部省尚书一职,终于进入了这个庞大帝国的权力核心。
   **上少年老成的他知道、接近昔日敌对的旧门阀贵族是怎样的忌讳,所以他也只是通过别人隐约地知道她家族的一些消息――她的父亲拉莫尔伯爵在战败后被剥夺了爵位和领地,流放到荒僻的星球上去,当年就病故。而她的家族亦告没落,族人流落于各方。……可是,始终都不曾听说过关于她的消息――然而,不想今天居然在皇后大道的街头,这样突然地遇见了他大学时代最初的恋人。
   扎成马尾巴的红发,洗得发白的牛仔服,满是颜料的工装裤――一切竟然和回忆中那个贵族少女完全两样!
   …………美狄娅啊…………
   有种说不出的痛苦无力的感觉渐渐包围了他――“停车、停车!”正哼着小调的司机忽然听到后座上客人大声喊,慌忙找车位停车。
   车还没有停稳,那个黑发的客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路易!你干什么去?路易――”车上的女客人惊叫了起来,探出头去,“你疯了吗?要来不及了!”
   “帮我向皇太后道歉――说今天我要晚点来……”然而,说话的人连头都不回。

   ★已经没有人了。
   皇后大道上,昏黄路灯照耀着空荡荡的人行道。微微的风吹过来,地上只有一些碎纸片瑟瑟地随风舞动。
   路易的目光一刹间黯然。他认出来了…那正是自己方才给她的便笺纸和钞票的碎片!
   ―――对于往日,她竟然已经不愿意再回过头来看上一眼。

  第二节查、安藤和路易

   新帝国历004年10月26日。新无忧宫。
   秋日的风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轻拂,坐在高背椅内、帝国实际上最高的执政者看完了提交的报告书,微微点了点头:“很好,关于新无忧宫一期扩建的计划,我看就是这样了――卿办事的质量和效率,果然从来都不曾让人失望。”
   “太后谬赞了……”旁边一直站着等待答复的年轻工部省负责人微微松了一口气,鞠了一躬回答。然后,迟疑了一下,补充了一句:“那么,包括臣对于人员的任命,太后也是同意了?”
   有暗金色短发的希尔德皇太后看了看工部尚书,忽然发问:“拉莫尔小姐的出身,我可以略过不谈――但是,卿真的相信、目前的她有足够的才能担当起****一职吗?”
   美狄娅。德。拉莫尔伯爵小姐。
   年纪相当、也同样出身于大贵族的希尔德皇太后也曾听说过这个名字――毕竟作为那一个阶层,同有的那个社交圈子是那样的狭小。当然,她也不会忘记拉莫尔家族因为错误的抉择而遭到的命运。
   “回禀太后:臣相信她的能力。”工部尚书、27岁的路易。康毫不犹豫地回答,“早在5年前的大学时代,拉莫尔小姐和臣一样,就获得过当时旧帝国建筑学的最高奖项。而臣也一直认为,她对于建筑本身的才华,要远远凌驾于臣之上。”
   “哦?……倒是很少听见卿这样毫不保留地称赞一个人哪……”皇太后微微地笑了起来,年轻美丽的脸上忽然有捉狭的表情,“难怪罗莎蒙德表妹向我抱怨,说卿近日对于她的态度有所改变呢!”
   “太后说笑了……”仿佛被烫着似地,向来沉稳的工部尚书的脸陡然红了一下。
   也许不想再看到臣下如此尴尬,希尔德皇太后转变了话题:“不过,这方面的人才的确是非常需要的。如今战后重建的工程量迅速增加,爱卿的压力不小吧?――人手方面很缺啊……”
   的确,帝国唯一正规建筑类学校:皇家艺术学院。建筑和雕塑分院每年只提供大约30人左右的毕业生,而且由于战乱的关系曾停止招生,1年前才重新开放。
   现在的工部省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员以应付接踵而来的工程。
   “听说,在和卿同一届进入皇家艺术学院的人中,除了卿和方才提及的拉莫尔小姐,还有另外两个人也曾经获得过旧帝国很高的荣誉,是不是?”
   “是的。那两位是合作组队参加帝国空间结构大赛、获得冠军的二人组:名字分别叫做安藤忠雄和查欧。尤伊。”工部尚书回答,也许顾虑到什么,他的回答有些迟疑。
   “查欧。尤伊?”皇太后的目光忽然雪亮,“是不是曾经在同盟据守伊谢尔伦期间,主持进行要塞防御工事修筑和维护的那个女工程师?”
   ――虽然伊谢尔伦在帝国军队去年撤退时被瓦列元帅下令从内部炸毁,但是对于那个要塞坚不可摧的防御能力,恐怕没有任何人会忘记吧?
   “是的,就是她。”
   秀丽的眉头皱了起来――“原来,竟然还是毕业于我们帝国的皇家艺术学院的人……”希尔德的语气中有淡淡的遗憾,“这样的人才,却偏偏不肯为帝国效力吗?”
   “禀太后,其实早在旧帝国历487年,大学4年级的时候,尤伊小姐她就离开旧帝国、投奔了同盟方面。”也许是怕皇太后误会什么,工部尚书补充了一句。
   “又是一个杨式的**自由追随者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执政者继续问。“哦……那么,另外一位叫‘安藤忠雄’的人,如今又在哪里?”
   “这个……恕臣愚昧,至今臣不知道他的下落……”路易。康有些尴尬地回答了询问。
   “那么,让安全局尽快调查出他的下落――我不想错过这样的人才。”希尔德皇太后眼里闪着决断的光芒,“如今和费沙及同盟余党的战争都没有结束,我想要他来给帝国修筑另一个伊谢尔伦要塞!”

   ★从皇太后的办公室出来,工部尚书不由微微吐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他方才只是不好说出口而已――安藤那个古怪的家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帝国建筑“要塞”这种东西的!一直以来,那家伙就是以反战的思想,和崇尚**的查欧一起,双双被艺术学院里的贵族学生视为异类。
   “别费心思做那些纸盒子了,我才不想让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成为炮灰!”
   ――5年前,他就曾这么说过吧?
   只是……自己也好久没有安藤的消息了,这一次,借着帝国安全局的力量,一定可以把那个小子揪出来了。
   目光再次落在手上拿的文件上――《新无忧宫一期扩建计划书》。
   上面,有一行蓝墨水写的字:“总建筑设计师:美狄娅。德。拉莫尔[拟]”

   ★“罗娜大妈!我可是明天才走人的,怎么就把我的房间转租给别人了呢?”面对着胖老板娘让自己立刻交出钥匙、搬走一切东西的命令,女郎愤愤地反问。
   “我说美狄娅,你的房租可是只付到上个月月底呢!……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打算续租吧?”罗娜大妈晃动着肥硕的身体,粗大的手指点着简陋门厅中挂的日历,“大妈做生意可是很讲道理的――你看看,今天可已经是11月1日了!”
   “……”红发少女一时间没有任何反驳的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房间里已经收拾好了的行李――东西不多,只有一个背包和一个行李箱,里面除了必备的日用品外,其余大都是美术工具。
   但是――行李存放起来简单,她的人呢?今晚难道要露宿街头不成?
   “罗娜大妈……”她有些哀求地再次开口,却听见公寓的门铃响了起来。
   “见鬼!――是那个酒鬼奥尔兰回来了吧。直接进来不就得了?按什么铃哪!”老板娘巴不得甩开这个穷画家,连忙嘀咕着晃着一身肥肉去开门。门一开,她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一位绅士――一位上等人,居然站在公寓的门口!
   “啊,快、快请进……”看着那人身后停着的豪华型地上车,罗娜大妈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夫人,我只是想见住在这里的一位小姐……”进了门,那位绅士一边小心地避开地上散放的杂物,一边温文有礼地说着,然而,一个不小心,他还是和一位拖着行李气冲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哎呀,对不起!”倒是那个被撞的人抢先出口道的歉――然而一抬头,一句话同时双方嘴里说出:“是你?!”

   ★“哗!上好的手磨咖啡耶!好久没喝过了。”惬意地微闭着眼,嗅着杯中袅袅冒起的热气,那个穿着牛仔服的女孩一脸的幸福。丝毫没有刻意放低的声音,引起了旁边一些衣冠楚楚的人士的侧目,然而她却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样子。
   “正宗产自克里梅尔星球的咖啡豆――记得以前你就很喜欢……”隔着雾气,雅座对面的男子温和地微笑着,忽然问:“怎么不和我联系呢?美?”
   喝了一口咖啡,红发女子大大咧咧地回答:“忘了。”然后又埋头专心地吃。
   苦笑。然而,除了苦笑他还能说什么呢?――如果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自己知道她回身就撕了地址,她也只会更不经意地随便找一个借口吧?
   看着面前毫无风度地用松饼蘸着咖啡拼命吃的少女,他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真的是完全变了……这个昔日被艺术学院中贵族子弟私下称许为“贵族中的贵族”的伯爵小姐!
   “呃……”一直到吃的差不多了,她才满足地轻轻打了一个饱嗝,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亮晶晶的:“哎,真的是太感谢你了,路易!――我从昨天晚上起两顿没有吃过东西呢!”
   饿了一天吗?!不等他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她又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吃起了盘里的三明治。由于吃的太急,食物居然噎在了喉咙里,急急忙忙端起咖啡杯,却才发现已经被喝的底朝天了……
   “喏。”
   在她伸着脖子皱眉的时候,对面的男子把自己手边的咖啡杯连碟子递了过来。
   又一口气喝了底朝天――在她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发现面前递过来的是雪白的餐巾。
   片刻的呆滞表情。仿佛有什么同样的情景在她脑海中定格――――

   ★凌晨2点半。
   皇家艺术学院建筑系的系馆里依然灯火通明――因为再过8个半小时,就是交出图纸的“Dead Line”了。几乎每一个座位上都有人在进行最后的加班用功。
   浓浓的睡意。视线中渐渐模糊的图纸。手上针管笔在沿着直尺下意识地画线……
   真是的…都是什么年代了,学院课程表里居然还要保留老一辈传下来的手工绘图训练,说什么是传统皇家学院派的风格――要知道,如今的电脑建筑三维模拟系统,都早就已经推出CAAD3000软件了…………
   她心里嘀咕着,头无意识地蓦然往下顿了一下――悃啊,真的恨不得就趴在图板上睡了!
   “小心!――线要画出头了!”
   陡然间,有人在旁边提醒了一声――神志一清,针管笔及时在图框边缘刹住车。
   哗……好险~她吓出一身冷汗。
   “多谢了……”她放下笔,用力眨眨粘在一起的眼皮,对旁边的人答谢道。然而,在清晰起来的视线中,她看到的却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很累了吧,拉莫尔小姐?”旁边那人淡淡地问,“喝杯浓咖啡提提神――熬夜画图很容易出错。”
   袅袅的热气后面,是淡然而沉静的眼睛。颜色宛如深邃而泛着冷光的**。

   第三节所谓“建筑的含义”
   那杯咖啡不是偶然的吧?
   一直以来路易就是这样――对人既不冷淡,也不过分的热忱。只是保持一定距离默默观察别人很久,如果认为值得结识,才会走近来递给你一杯热咖啡。
   这种低调的处世和谨慎的交游方式,其实称之为世故也无妨,而且这样的性格,明显地反映在他设计的风格里。对于这个优等生,他们共同的导师格罗佩斯子爵的评价是这样的―――“少年老成,设计风格严谨老辣。完美地掌握了学院派的设计手法,作品有出色的空间序列和抑扬感,然而因过于追求秩序而偏向冷漠,对于建筑中如光、影、风等柔性因素无法准确把握。”
   尽管导师的评语不乏微词,但是在旧帝国历四八六年,帝国皇家建筑师学会举行的主题为“界”设计大赛中,路易的成绩却远远在自己之上!
   虽然在旁人看来,作为在读的学生能和那些年长自己数辈的大师级人物一起入选、并称为“十杰”,几乎是令人目眩的荣耀,但是……在她内心,却是无法承认自己在设计方面居然会输给别人这个事实。

   ★“不服气吗,美狄娅?”在结果揭晓后看见她的眼神,导师笑了。
   “当然!无论在空间上还是表现手法上,我并不觉得他那个东西会比我的出色。”虽然就站在系馆的门厅里,她仍然直言不讳。
   格罗佩斯子爵点点头,居然也承认:“不错,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的大小姐脾气,但是还是得承认,在我教过的所有学生里,对建筑的天赋没有人比得上你――――从建筑的本身来说,你做得一向比路易出色的多……”
   “建筑的本身来说?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其他因素吗?”不解地,她反问。
   “这次大赛,你的选题是什么?”导师忽然问。
   “??……〈虚空〉。”不明白亲自带自己进行大赛辅导的导师,竟然会问自己作品的主题,但是她还是回答了――设计的想法,是在目前无忧宫的地下建立一个与之对应的、以解构风格为主的地下城,和旧的皇宫一虚一实呼应,在空间上宛如水中的倒影。
   “很精彩的选题――创意大胆,手法新颖,无论大的空间还是细节处理都很到位……”格罗佩斯子爵微微点头,忽然语气一转,“但是,路易选的题目和你的却完全不同――”
   “〈边缘〉吗?”
   “不错……他是以目前城市规模变大,迅速往周边扩张时和农村交界处产生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及解决方式为主题,力求以建筑创造出的社区来融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导师的声音顿了一下,忽然缓缓道,“他不仅仅是在做建筑,美狄娅――这就是评委会最欣赏的一点。”
   “路易的着眼点和看问题的位置,都要比你高。”
   “……什么啊!为什么要把社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到建筑设计里面来?!”听到导师语重心长的分析,红发少女还是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掉头走开,“这根本是因为缺乏个人实力而取巧的做法!建筑是纯粹的、灵性的东西,不能被其他因素掣肘――”
   “如果非要象他那样才能被认同的话,我宁可不做设计!”
   导师只有微微苦笑――大小姐的脾气又发作出来了……
                 
   “好天真的想法……纯粹的建筑吗?”忽然,格罗佩斯子爵听见有人在身后喃喃叹息,回过头,就看见从旁边****室走出来的路易。康。他看着红发少女气冲冲走开的背影,目光有些奇怪,只是对导师鞠了一躬:“冒昧了,老师,我不是故意偷听谈话内容的。”
   “没关系,路易……”子爵理了理拂落额头的金色长发,对眼前这个刚刚获得帝国建筑学最高荣誉的学生点点头,“你说,建筑是什么?”
   黑发的年轻人思索了一会,语气坚定地回答:“建筑真正的意义…应该是最大程度上对于‘人’的关怀;而‘人’却是有社会性的生物――所以我认为,象拉莫尔小姐刚才说的那种‘纯粹的建筑’,是不可能存在的。”
   “或许,在她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取巧’吧?”大地产商的儿子略微带了苦笑。
   “路易……”导师沉吟许久,才轻轻拍了拍学生的肩膀,“你的想法很对――作为一个建筑师,是需要有社会责任心的。你年纪轻轻便能够洞察世情、思谋深远,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老师过誉了……”高才生复又鞠了一躬,嘴角却有一丝苦笑,“没有通向那个阶层的通行证,只怕将来最多也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地产商而已。”
   “哦?那么将拉莫尔小姐娶过来就可以了呀……”才华横溢的老师也露出了戏谑的微笑,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就是从设计风格来看,你们也是满登对的――理性和情感,哈哈。”
   他笑着挥挥手走了出去,却不曾注意到身后得意弟子脸上、丝毫没有被恶作剧后的尴尬神色。
   “……说的对。”片刻的沉默后,深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亮光。

   ★“现在可以出去了吧,偷听的家伙?”
   “我只是碰巧听到――喂,你不要那么无礼地推我!我好歹是小姐耶~死安藤!”随着不满的抗议声,2号休息室的门里踉跄而出了一个短发的女生,向着随后不耐烦关门出来的那个高瘦的男生抱怨。
   “哦?原来你还是女的啊?”高高瘦瘦的安藤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头发短的象假小子的女孩,戏谑。
   “你。去。死!!!!!”不出所料,换来的果然是震耳欲聋的尖叫。
   “85分贝……”等余音消散后,黑发黑眼的安藤看着手中的建筑声学测量仪,笑笑地看着面前跳脚的“小姐”:“……比上次有进步嘛――再练习一下,我想你很可能超越人类发声响度的极限……如何,查?”
   超级卫生球眼。
   但是被称为“查”的褐发女生只是悻悻地看着这个家伙,忽然叫了起来,用力挥舞着拳头做宣誓状:“不行,我绝对不让那个家伙的阴谋得逞!不可以让我的美落到这种人手上!!”
   小心地退开几步,离开她手臂挥舞的范围后,东方血统模样的安藤才不在乎地反驳:“你不觉得路易和她还真的是满配的吗?――女人反正都要结婚。要是换了我,与其嫁个徒有虚名的贵族子弟,还不如就嫁给路易……可惜你也不是贵族出身,不然我建议你不要错过这种金龟婿……”
   “你那么欣赏他,就自己去嫁给那个讨厌的家伙好了!BL!变态!!”查气冲冲地顶了回去,噎的安藤说不出话来,“除了我,还有谁配的上美?恩?”
   GL……因为怕听到更大的噪音,安藤只有在心里反击了一句,嘴里却说着正事:“好了好了――那么下午商量的共同组队参加空间结构大赛的事……”
   “当然就这样定了!”查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的话,“要是你中途退出我不会饶了你的,安藤蛆!!”

   ★那一年,是旧帝国历486年。
   也就在那一年,仅仅只有19岁的莱因哈特。冯。缪杰尔上将在第四次迪亚马特星域会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获得了伯爵的封号,并晋升为帝国一级上将,从此放弃“缪杰尔”这个出卖自己女儿的耻辱姓氏,改名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
   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任何人能够得知,那个新诞生的贵族姓氏将会改变以后历史的进程和方向――那艺术学院里的4个人,也丝毫没有预料到,这种安定简单的学生生涯已经快要到尽头了……
   4个人的人生,将会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第四节夏日の蛆
   “对了,我有安藤的消息了!”看见对方看着自己发呆,路易忽然说了一句打破这个尴尬局面的话――“哇!!有那条蛆的消息?在哪里在哪里??……好巧,我也刚有查的下落呢!”
   对面处于静止状态的红发女郎忽然动了起来,引得旁人再一次侧目。
   “咳……”本来想提醒她放低一下声音,但仍然只是摇了摇头,微微带了无奈的苦笑,顺手伸进怀里,摁下了开始呼叫自己的通讯器,道:“他目前在天鹰座α星……”
   他明白那个地方对于她的痛苦回忆――她的父亲拉莫尔伯爵,就是作为**犯被流放到那里,一年后因健康恶化死于流放地。而她,也陪同家人在那个地方度过了同样长的时间,在安葬完父亲后离开了天鹰座α星,从此脱离了政府的视线。
   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伯爵小姐,在那样的地方肯定经历过近乎残酷的磨难吧?他简直无法想象,在从过去那个贵族中的贵族变成现在的街头画家,这中间,她有过什么样的往事!
   然而,在那一年里,她却始终无视于自己伸出的援手……但是,如果她真的向他求援的话,自己真的能不顾及**影响和人的前途吗?她一直是极其聪明而且自负的女子,就是到了那样的地步,她也是以不用接受任何人的同情怜悯为傲。
   “那么远的地方?――”听到这个地名,美狄娅淡紫色的眼睛果然黯了一下,停了片刻,才问,“那是**犯流放的地方吧?没有开发的荒凉星球……难道他――”
   “不是!是他自愿去那里的,他想去一个真正需要他的地方。”
   “哦……”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街头画家又笑了起来,“那种地方啊?即使是蛆都会活不下去呢!”
   听到这种生物的名称,路易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食物,问出了长时间来一直想问的问题――“到底为什么叫那么难听的绰号?……那家伙和…蛆,有什么共同点吗?”
   对面红发的女郎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着调皮的光芒:“这个――可是查和我之间的秘密啊!”
                 
   ★旧帝国历485年,夏。
   交完了课程设计,强打着精神收拾东西――等一会儿家里的车就会来接自己了,由于赶图纸,都连着几天没回家睡了,回去非要倒头睡上一整天不可……
   “嗨,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忽然间,听到耳边响起了冒昧的招呼。
   “安藤?……你又搞什么鬼?”她没心情和这个怪人开玩笑。
   “哈哈,闭上眼睛――闭上眼睛!”
   该死…如果现在闭上眼睛、马上就会睡着吧?――她迷迷糊糊地想,但挡不住好奇心,还是如要求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放入自己手心……好象是杯子,茶杯――??他想干吗?
   “好!睁开眼睛――看!”她用力睁开粘在一起的眼皮,看着手里的东西――果然是一个杯子。满是灰尘的茶杯。
   然而,杯子里却趴着一只壁虎――“死了的啊……”她有些惋惜地看着杯子,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看我害怕尖叫的样子?你失算了哦……”她伸出手指,碰了碰死壁虎的脑袋――“恩,不过,你这个杯子扔在储物室多长时间了?――这个小家伙都已经风干了呢……”
   看着伯爵小姐无所谓的样子,安藤忽然非常正经地说:“错了――你看,它的心脏还在跳呢!怎么会死了呢?”
   她的眉头也不由不解地皱了起来:果然,她看见壁虎腹部某处的皮肤在微微起伏……但是,分明是死了的动物呀!――“奇怪……”她随手把杯子还给了安藤,自己转身开始收东西。
   黑发黑眼的安藤恶作剧地笑了笑,拿起杯子进了洗刷间的门。
   悃死了……恹恹欲睡地,她看着系馆外草坪上停下来的自家的豪华地上车。管家已经来帮她提东西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在她和管家即将出系馆大门的时候,安藤从洗刷间出来,对她扬了扬杯子。
   “……不知道。明明是死的吧?”她无精打采地问,急着回去睡觉。
   安藤微微地笑着,头往右边歪了一下,耸耸肩:“因为里面长蛆了呀!――就那么简单…还把聪明的拉莫尔小姐难住了。”
   蛆?那皮肤下蠕动的是…蛆?!她居然还用手摸了一下!!
   “……蛆?……”看着自己的指尖,一阵烦恶涌上心头,甩开管家,她疾步跑进洗手间干呕起来……
   “哈哈哈哈……”恶作剧的笑声从门厅渐渐移向了教室。

   ★“猫查!你喜欢的那个家伙简直是个变态!!”她愤愤地对身边的好友痛骂。
   “哦?哈哈哈哈……越变态的我越喜欢!”象只猫一般蜷靠在她身上,短发的查欧。尤伊重复了她自己的名言,一边用手指卷着好友长出自己数倍的头发,在系馆外的草坪上享受着日光。
   “我已经两天没胃口吃东西了,都怪那个该死的家伙!”一边拨弄着手上小提琴的弦,一边却心浮气躁地破口大骂――可怜帕格尼尼的提琴居然被这样虐待,查也只有苦笑着叹气:“其实也是你自己逞强――谁要你为了显示胆量用手去摸那个死壁虎的?恩,是不是,美?”
   “…………”无言以对的她只好狠狠地揪了一下查的耳朵。
   “哇!你虐待狂啊?”高分贝的尖叫。
   “不是说越是变态你才越喜欢吗?”她露出了贵族式温柔有礼的微笑。
   “…………”
   “两位小姐好啊。”忽然间,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东方男生,手里端着一杯红茶,点头示意。
   “……好。”看着安藤和他手里的茶杯,即使是讲究风度的她也无论如何笑不起来……只好僵着脸点点头。
   “哗!红茶耶~~~可不可以喝一口?”也许是看见了茶,也许是因为人,查一下子从她的身上跳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问。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大惊失色的她一把拉住了查:“茶杯、那个茶杯――是昨天有蛆的那个!”
   “消毒过了就没关系!”查居然干脆地回答,然后美孜孜地喝了一口,冲着安藤幸福地笑,“谢谢了,怪人!”
   “哦,要有礼貌――要叫‘安藤君’!”又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嘿嘿――安藤‘蛆’!!”

  第五节还君明珠

   ★“哈……”即使是沉稳如路易,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样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只怕是很久没有过了吧?
   “查如今在哪里?”他微笑着问,“――还是没有和安藤在一起吗?”
   “那只猫在费沙。”淡紫色的眼睛里有安心的光芒,“听说过的很好,乐不思蜀呢。我明天也要起程去那里和她会合了。”想象着重逢的情景,她的嘴角噙着微笑。
   银匙忽然掉到了盘子里。
   “……你要走?”深蓝色的眼睛里有明显的错愕,“这么忽然的就说要走?!……”
   “让你很为难吗?”对面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微微的讥刺,“我猜得出你的来意――那么费工夫地找到我住的破烂地方,应该不会只为了和我叙叙旧吧?”
   “可惜――我只能和阁下叙叙旧而已……”
   “那头黄金狮子的光,我是半分也不想沾的,工部尚书阁下!”
   “谢谢你的晚餐。”
   虽然是一样微笑着说话,但是淡紫色眼睛里却有冰一样的冷芒――说着话,红发少女已经站起身来,拎起背包大踏步地离开餐厅。

  ★“美狄娅!”终于在人行道的树下追上了她,急切间,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知道要让你做什么吗?――无忧宫扩建!还记得你大赛获奖的作品吗?就是设想以无忧宫为主题的改造啊!现在正是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发挥才华的时候!――你想一辈子都在街上卖画吗?!”
   《虚空》吗?她有些漠然地笑了――就是那个永远都比不上《边缘》的作品吗?
   在建筑学界里,她是永远无法达到他的成就的――因为,她只是会做建筑而已,仅仅只会做建筑而已……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三流的街头画家。阁下是找错人了。”用力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她仰头看着他冷冷地说,“而且――就是我有这样的能力,也决不会贡献给罗严克拉姆王朝。”
   在奥丁街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却是毫不犹豫。
                 
   “还因为家族的关系记恨着?美,看看如今的银河,你应该知道比起那个旧帝国是天壤之别吧?――何苦让你的才华和那个腐朽的王朝埋葬?!要实现你以前‘灵性、纯粹’的建筑梦,就抓紧趁现在!”手指紧紧地扣住她瘦弱的手腕,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罕见的澎湃的激情,“我会替你争取机会!”
   忽然间,她不再挣脱,冷笑着反手紧抓着他的手,略为激动地反问:“忘记?怎么可能忘记!――那动荡年代发生过的事,象你这样的既得利益阶层、或许可以忘记;那些从此过上安定生活的平民或许可以忘记――但是被压制、被覆灭的那一族又怎么能轻易忘记!”
   “被驱逐到那样荒凉的地方……到处都是疾病、天灾、高强度的劳动、极差的居住条件……一年之内,父亲、弟弟、表妹一个接一个地死在自己怀里……”
   “而这个自诩为‘建筑师’的人唯一能做的、居然只是为他们砌上一个象样的坟墓!”
   “我恨我为什么要学那么无用的东西――即使是一个苦力的生活技能、都要比我强!我只是一条什么都不会的蛆而已!”
   在人行道的林荫下,在渐起的薄暮中,她淡紫色的眼睛里渐渐盈满了泪水,忽然放开手扭过了头去:“时至今日,虚伪客套的话就都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只是想凭借我那点才华、给你添些政绩而已……这张通行证虽然已经作废了,但是起码还是可以用来做块垫脚石,不是吗?”
   听到“通行证”三个字,帝国工部尚书忽然全身僵硬――她知道?她竟然早就知道!
   “4年前,早在查离开旧帝国投奔同盟的前夜,她就警告过我:你只是爱我的贵族头衔而已……”看见对方诧异的神情,红发女郎轻轻地笑了笑,但是眼睛里还是带着泪水,“我相信她的话――然而可笑的是,我竟仍然……”
   “即使在决定陪家人一起去流放地的前夜,我还在等你来向我告别!”
                 
   然,整夜地等候,直到黎明到来,所期待的人还是没有来――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押送的军队不耐烦的催促在伯爵府的门外响起。
   “小美,他是不会来了――以我们如今的身份,大家都是连躲都躲不及哪……”憔悴的父亲怜悯地抚摩着女儿的红发,说,“……要是早听你的劝告就好了,唉……”
   “姐姐,路易哥哥―是不要我们了吗?”刚满十岁的年幼弟弟胆怯地问。
   “谁都不要我们了吗?……我们要去哪里?那边也有漂亮的房子和花园吗?”
   一家人相互搀扶着起身,离开了居住了几十年的府邸。在走出大门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一眼度过优越少女时代的家园,然后,把一件东西轻轻挂在了路边的树枝上。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在最黑暗的那一夜,顾虑到对自己前途的影响,他甚至没有赶去送别即将流放他乡的恋人……反复考虑了一整夜,在下定决心驱车赶到伯爵府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在贴上封条的大门边,他徘徊了很久。他知道,历史的洪流终于把他们两个人冲散了……4年的同窗、2年的恋人,相互吸引和欣赏的伯爵小姐,以后将会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在得知她父亲没有听从女儿的劝告、加入利普休塔特反帝联合军的时候,他早就有了今日永别的预感。
   ……时代的剧烈动荡,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那个阶层的大门轰然而开,凭着自己的实力,他不愁不能在那里找到一席之地,甚至不需要以前所谓的“通行证”也可以!
   然而,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一向平静从容的心底里,居然有难以言表的苦涩和绝望。
   ――她会怎么看自己?趋炎附势的小人?一开始就沾染了权利腐臭的“爱情”,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自己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又如何能够告诉她――虽然自己认为那个“纯粹、灵性”的建筑是不切合实际的梦――但是、他却很欣赏那样的梦!
   ……并且,希望在某一天,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她实现那样的梦想……
   然而时至今日,又如何能够有机会再向她说出那样的话!
                 
   在转身离去之时,忽然发觉路边的冬青树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闪动――他走过去,抬头。
   ―――看见的,是自己一年前送给她的那枚昂贵的紫色珍珠胸针。
   用一缕红色的长发系着,在拂晓的冷风中微微晃动。
                 
   半年以后,他和内政大臣的女儿罗莎蒙德。冯。舒达菲侯爵小姐订婚。
   ………………

  ★没有丝毫申辩的余地。
   ――在5年前那一夜,是他离弃了她。
                 
   “晚上你要住哪里?”一直默不作声的他,在看见美狄娅从自己车子后座里提出行李转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想提出邀请她暂住自己的官邸,却心知对方肯定会拒绝。
   “不然……我替你去旅馆开一间房?”知道她目前身无分文的窘境,他尽量把语气放的漫不经心,而脚步丝毫不停地和她并肩走在谢尔顿大街上。
   红发女郎却只顾自己一个劲地拖着行李往前走,毫不搭理他的关心。
   大衣口袋里的联络电话再一次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他皱眉关闭了接收端――哪怕是耽误了重要公务,但是今晚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思。
   “我去亚诺修机场过夜。”不想看见他一直这样不出声地跟在一边,红发女郎终于冷冷回答,“明天中午的航班――你可以回去了,路易。”
   “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在侯机室呆一夜?!……我陪你去。”理所当然地,他说。
   “哈,哈……”陡然,美狄娅停住了急走的脚步,低着头微微地笑了起来。
   “怎么?”他不解地问。
   “5年前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去天鹰座α星,如今竟然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在侯机室过夜?可笑!”她蓦然抬头,淡紫色的眼睛里闪着冷冷讥讽的光,“最恶劣的条件我都一个人过来了,时至今日你再来把我当作淑女小姐呵护,只会让人恶心。”
   黑发后,深蓝眼睛的瞳孔陡然如针般收缩。
   她语气中的鄙薄和嘲讽象刀一样直刺入他心里――如果她只是恨自己,反而会让他舒服一些。
   但是她甚至不屑恨什么……她只是看不起他!象在流放中不屑于接收自己的援助一样!
                 
   终于失去了和她并肩走的勇气,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头红发湮没在夜色……

   第六节大地之叹息

   ★车停在谢尔顿大道,他是一路步行着回去的。
   5年来的所有回忆伴随了他一路。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爱情就不是纯粹的――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爱那个伯爵小姐。
   那个任性、娇纵、自我中心的豪门小姐……很多时候,自己也是在勉强地忍耐她的脾气的吧?当年如果一切不曾改变,那个人成了自己妻子后,只怕自己也未必会幸福吧?
   如今,不用那张通行证,自己也已经站到了目前的地位上――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现在,他的未婚妻罗莎蒙德。冯。舒达菲侯爵小姐,无论从相貌、性格或者出身,都要胜过当年的她啊……
   这样的才华埋没了虽然可惜,也不会影响到帝国的整个建筑界。

  ★然,虽然一路上不断地开导着自己,但是年轻工部尚书的内心仍然有难以言表的窒息和苦闷――“路易!你总算回来了呀!”陡然间,耳边忽然响起了女子热切的声音,一直在门口等待的未婚妻投入了他的怀中,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用埋怨的口吻道:“怎么不接我和伯父给你的电话?都担心死了……”
   “出什么事了吗?”蓦然看见自家的大门旁出现了一批持枪士兵的身影,路易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变。
   “不知道!下午起无忧宫那边就不停地打电话来,说要你立刻过去!可是总是联系不上你――你去哪里了,路易?”罗莎蒙德有些生气地看着他,哼了一声――“是不是又是为了那个三流画家……”
   然而她很快地发觉未婚夫并没有继续听自己的话,正迅速从大衣口袋中掏出联络电话,到一边摁开了电源,看上面显示的留言。上面是他的秘书麦卡。阿卜杜拉给他的十数条留言――“无忧宫急电,有重大变故发生,米达麦亚宰相请各位内阁大臣速去黑珍珠室召开会议!”[5次重复讯息]“请阁下回复,或告知目前所在地!如有困难,属下立即派车来接!”[4次重复讯息]“会议时间已到,如无法赶回,属下将代替大人出席会议。”[2次]重大变故发生?――路易。康的心稍稍沉了一下――缺席这样重要的会议,将会对他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吧?在这之前,自己还没有过那样的疏忽!
   都是因为那个红发少女的再次出现,才扰乱了他一贯有规律的生活工作。
   然而,在看到最后由帝国宪兵总部发出的给各高层官员的通告后,他的脸色才忽然苍白!
                 
   “今日下午5时许,缪拉元帅和毕典菲尔特元帅擅自调动各自的部下军队,在奥丁西南郊区大量结集,随时有可能发生严重火并。――出于安全考虑,请各位内阁大臣和部长加强安全戒备,总部将派出警力保护各位的府邸,请切勿随便离开市区。”
                 
   缪拉元帅和毕典菲尔特元帅?这两位手握帝国重兵的宿将居然会在奥丁火并?!
   即使是平素就深谙政局的工部尚书,一时间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自从瑞贝尔。莱恩背叛帝国以来,因为有了一个强大的外部敌人,帝国高层内部不和谐的声音反而消失了……然而,今日猝然传来的内乱消息,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一块铁板外表下,帝国高层中隐藏的激烈冲突。
   “尚书大人,”旁边忽然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路易扭过头,看见了一个中校军衔的帝国宪兵队长带着一队宪兵走了过来,敬礼,“我是帝国宪兵部队的艾历森。沃尔中校,奉令来保护大人官邸和家人的――非常时期,也请尚书大人配合我们的保护,不要轻易离开控制区。预计动乱将会在一两天内结束,米达麦亚元帅已经开始调动部队了。”
   “怎么会到这种地步……”路易的声音有些深思的意味,但是,看着通讯器上显示的留言,他深蓝色的眼睛忽然闪过了震惊的神色,脱口低呼了一声――“天……美狄娅!”
   他疾步走进了府邸的大门,在大家都还没有明白过来时,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从车库方向传了过来――车灯雪亮的光线刺的大家睁不开眼来,面对着急速向大门冲来的地上车,大家只有离开车道。
   “路易!你要去哪里?路易!”
   罗莎蒙德抬手挡着刺眼的灯光,用尽一切力气嘶喊,但是车丝毫没有减速地从大门口呼啸而去。
   “快追!”沃尔中校的反应非常迅速,立刻跳上了装甲车,“第一分队随我去追截尚书大人,第二分队原地保护尚书的府邸和家人!快!”
   车队如风般呼啸而去,原地只留下发呆的家人。
   “路易……他、他这是怎么了?”白发的康斯坦丁子爵虽然历经过不少风浪,但是仍然被眼前的一幕弄的回不过神来――儿子少年老成,行事从来不曾象今日那么莫名其妙和冲动过。
   “又是那个三流画家……!”罗莎蒙德这个时候才从未婚夫最后那声惊呼里明白过来,带着哭腔恨恨道,终于“哇”地大哭了起来,扑到了伯父的怀里,“路易准是被那个臭女人给迷住啦!那个叫美狄娅的臭女人!”
   “美狄娅?……美狄娅。德。拉莫尔伯爵小姐吗?天……”老人身体忽然有些颤抖起来,“原来,竟然是她又回来了!”
   “啊?伯爵小姐?……她、她究竟是路易的什么人?”罗莎蒙德看见未来公公听见这个名字神色也颇为奇怪,不由更加地担心了起来――看来,那个女人来头不小啊……然而决断的老人似乎知道此事终究不可隐瞒,干脆清楚地说了出来――――“She is the woman in his life.”[她是他生命中的女人。]

   ★凌晨2点钟。
   亚诺修机场。
   虽然是深夜,但是照明弹、炮火和硝烟已经映照得郊区四周犹如白昼。出于复杂的**原因,帝国两大支柱:缪拉元帅和毕典菲尔特元帅擅自调动各自的部下军队,在奥丁西南郊区大量结集,在午夜的时候终于发生了火并。而处于交通枢纽的亚诺修机场,更加是成了双方倾注重兵争夺的地带。
   动用了帝国工部尚书的身份证明,他开车冲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军事障碍,面对着诧异的宪兵部队和帝国军队,他没有时间作任何解释――他只知道、她在那里!她在那个要命的亚诺修机场!
   前面已经到处是火光,空中舰队在交战时吐出的绚丽的火舌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虽然生长在动乱年代,但是一直作为学者和**家的他却从未亲眼目睹过战争的残酷场面。
   “前方是战区,已经实行了交通封锁。缪拉元帅下令,非作战人员一律不得进入。”在离亚诺修机场不足一公里地方的某个路障前,在隆隆的枪炮声中,虽然看过了他出示的身份证件,但拦截住地上车的少尉军衔帝国战士、对这个高层人士的回答仍然彬彬有礼――然而毫无商量余地。
   “可是我的一个朋友还在里面!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子。”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前方火光冲天而起――空战中一架王尔古雷被击毁,拖着长长的火光坠落到机场的侯机厅上,然后爆炸,侯机室那边立即成了一片火海!
   ――那是瞬间毁灭的力量……所有人类本身具有的抗拒力在其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住手!那里面有人……那里面有人!”忽然间,沉稳的工部尚书地大声喊着,脸色苍白的可怕,猛地一踩引擎,地上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破了路障,发疯一样一头冲进了漫天的硝烟中。
   “快!有人闯入了战区!前方部队请立即拦截!”上尉立即紧急呼叫了同伴,然后自己也连忙开车追了上去,“对方还是帝国的工部尚书路易。康斯坦丁子爵……请立即拦截!”
   “怎么可能――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这里已经清过场了……”在两辆车都呼啸而去的时候,负责封锁的另外一位士兵喃喃对旁边的同伴道,“――我看见被紧急疏散出战区的旅客里有个红头发女孩子。”
   “哦,倒也是。缪拉元帅的考虑一向都是很周密的――那你怎么不说呢,杰克?”
   “喂,哪里有容我开口的时间啊?”那个叫杰克的上等兵不满地嘀咕着,又开始尽职地值起了勤。
   第七章随风而誓“二O一次航班准备起飞,请前往费沙星球的旅客尽快去三号通道剪票登机。”
   娇柔的女声在德沙克机场宽阔的侯机厅里悠扬,然电子混合的模拟人声始终带着几分生硬,让人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睡眼惺忪地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打了个哈欠――奥丁是越来越乱了。昨天晚上亚诺修机场附近居然还发生了动乱[至少出来解释的官方是怎么说的],害的自己不得不听从治安维持人员的安排、换了另一个机场搭乘下一班的太空梭……可怜的查,一定要在费沙机场得翻白眼了……
   背起了背包,再看看唯一的一个行李箱,红发女郎检查了一下牛仔服口袋里的机票,向三号通道走去――在走入通道前,她忽然有些迟疑地在侯机厅里停下了脚步,站定,回头,看着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奥丁的暮色……那血一样的黄昏,恍惚中竟然有某中惨烈不祥的气息。
   五年前第一次离开,她展转流落了四年多才回到故乡;而今天这一次离去,更不知何时再来。
   这是她的故乡。她度过优越少女时代的地方。这里,曾有过她的欢乐、辉煌、友情和爱情,伴随着她一生中最灿烂的年华――当然,一切都终止于帝国历四八八年的内战。
   那最黑暗的一夜,在漫漫长夜中,她最终没有等到他的到来,于是,她明白,路易永远都不会再来了。她这一生爱情也结束了――从此,伯爵小姐只是一个流放犯的女儿而已。看着窗外的血色夕阳,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一首诗――“清泠泠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双眼睛”
   “水来我在水里等你”
   “火来我在火里等你”
   ――记得看到这一首远古流传的诗时,还是和路易一起为了设计东方文化博物馆找资料、在帝国皇家美术学院的图书馆里无意翻出来的……和那个诗放在一起的,是古代东方国家的一个传说,讲的,好象是一个叫“尾生”的男子的故事:他和情人在桥下相约,半夜河水渐涨而情人负约不至,他不肯离去,最后抱柱而死。
   “水来我在水里等你火来我在火里等你……”当她慢慢念过那一句诗的时候,看见了旁边路易温和沉静的眼睛,然后,他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那是他和她无声的誓言――然而,那个誓言没有被守住。
   他既然不曾为她停留,那么,她也不再为他守侯。
   也许,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回奥丁来吧?难道自己心底里还残留着什么希望吗?查一开始就明白地告诫过她:象路易这样的人,他爱的只是自己的贵族头衔和社会地位。
   可笑的是,她居然还一直对那个人心存幻想,认为他总不至于那样无情和势利。
   嘴角浮起淡淡的苦笑,她抬手把散落的绯红色长发束成马尾,然后如平日一般干练地拖着行李背着背包走进了通道,在内心轻轻说了一声――“再见,奥丁。”
   快步走向剪票口,她放开手中行李,将口袋里的机票拿出来放进了自动检票装置中,信号灯很快变绿,发出了轻轻的“嘀”的确认音,示意通过。俯身重新拉起行李,她正准备进入机场,忽然眼前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色帝国军服的宪兵,出示了证件,拦住了她:“拉莫尔小姐吗?我是帝国宪兵部队的艾历森。沃尔中校――请赶快跟我们走一趟。”

   ★“尚书大人在今天凌晨被送入了国立医院,经全力抢救后仍然一直处于半昏死状态――不过,大人至少清楚地表达了一个意思:就是想见小姐您。”
   急驰的车上,本来对被无故拘留表示恼怒的红发女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脸色瞬间惨白如雪。
   “他、他……怎么搞成那样的?是因为昨天晚上那场‘动乱’吗?”她的反应依旧敏捷,思维依旧迅速,然而,眼睛里的焦急和惊恐却更深,几乎是颤抖着责问,“他是工部尚书!帝国难道不会保护好他?!――还是说,你们这些宪兵都是这样吃白饭的?”
   “拉莫尔小姐……”沃尔中校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当然会保护好尚书大人――如果他不那样擅自脱离宪兵部队的保护、疯狂开车闯进作战地区的话。”
   “他疯了吗?为什么跑到那鬼地方去!”淡紫色的眼睛里因为焦急而闪出了焦躁的神色,嘶声问。
   “因为――”沃尔中校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皮手套的手在方向盘上僵了僵,终于一字一顿地说,“当时小姐你在亚诺修机场――至少,尚书大人他以为你在那里……”
   “大人开车闯入了封锁的交战区,车子爆了胎。然后……在下车的时候,被密集的流弹击中。”
   “其中有一处枪伤穿透了肝脏,是致命伤。”
                 
   此后的一段时间在记忆中是空白的。在她恢复一点记忆和行动能力的时候,已不觉在一片雪白的病房里,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起――只记得其中有熟悉的路易的父亲,还有那个美丽的金发侯爵小姐……那些人的脸悲痛而愤怒,看着她的眼神里有跳动的火焰。
   “大家都出去罢――让拉莫尔小姐和他静静呆一会。”不知是谁提议的,委婉的语声中仿佛有无形的威严,话一说出来,立刻有人退开,连那些哭闹的人也渐渐退了出去――她感激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却发觉是一个有点眼熟的、和自己同龄的金色短发女子。
   “我们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请立即按铃叫医生。”对方对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便掩上了门,最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竟然带着无限的关怀和抚慰。
   好空荡荡的房间啊……惨白一片的房间。她坐在病床边,有些魂不守舍地低头看着全身包着加压磁力服的人,很小心很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是冰一样寒冷的手,低下头去,用额轻轻抵着它。
   他的手指微弱地动了一下,让她瞬间抬头。
   “嗨,路易。”
   虽然心里是那样剧烈的震动,然而,在抬头看他时,她苍白的脸上却是淡然的微笑,自然的招呼,一如当年在学校图书馆前的偶遇。
   “你看,你终归还是做了件蠢事吧?”
   她努力微笑着,轻轻说:“就象五年前我没有等到你一样,这一次你也没有找到我……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呢!以后谁都不欠谁了,重新开始吧。”
   深邃的蓝色眼睛里忽然闪出了微弱的笑意,他努力着,嘴唇吃力地吐出一个个的单音节,然,她还是听懂了――“火。来……我。在。火。里。等。你……”
   她呆住,看着那熟悉的惨白的脸……那垂死的人的眼睛里,居然有她一生渴望看到的东西。
   ――――多少年以后,她还在想: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时间静止”,那么就是在此刻……短短的相互对视的瞬间里,他们却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永恒。
   清泠泠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双眼睛/水来我在水里等你/火来我在火里等你……
   他终于守住了那个誓约,而且,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违背。
   握住他渐渐冰冷的手,她却知道她终于抓住了永恒――不管权力的腐臭、地位的芬芳、人情的冷暖,都无法再掩饰住爱情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真正不朽的爱情,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在多年残酷的流放岁月里始终没有流下的泪水,终于缓缓从红发女子的眼角滑落。

   ★一个小时后,也许是因为室内长久没有动静的缘故,方才那个最后退出去的女子又悄悄地走了进来,轻轻问:“拉莫尔小姐……尚书他怎么样?”
   “他死了。”坐在病床边的红发女子淡淡地回答,“叫医生和家属进来罢。”
   “拉莫尔小姐……你真是一个坚强的人啊……”看见她如此镇定和沉静的表情,那个高贵的女子由衷地叹了口气,赞叹,“和我五年前见到你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是吗?”看着身边已经死去的人,淡紫色的眼睛里反而泛起了淡淡的微笑,“比起上一次他离弃我,这一次的分别,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啊……这一次,至少他的心还留在这里。”
   她美丽的眼睛里,居然没有丝毫的泪光,只是那样宁静而从容地看着对方惊讶的神色,然后说――“希尔德皇太后,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愿意接手那个无忧宫扩建的工程――”
   “我愿意用毕生的才华来完成它。”
   “他曾说,我们建筑师掌握的力量是一种‘生’的力量,不同于毁灭性的战争……有些东西被毁灭了、必然要有新生的东西被造出来――但那个时候,我认为这不过是一心想步入政坛的他所采用的借口而已……
   “可是――如果,那是他的‘愿望’的话……”
   “――如果那是他最后的愿望的话……我,愿意替他来完成……”
                 
                 
   ……………………
   清泠泠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双眼睛/水来我在水里等你/火来我在火里等你……
   [完]